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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秋風開始從北方吹來後,海上的浪,突然日以繼夜漸漸激動起來。捕​魚的人們變得只想整天縮在廟口前的長凳上看海聊天,不再吆喝備網​了;貼著岸邊的高樑田、土豆田、地瓜田,這時候剛好被鹹鹹的海風​悄悄吹黃。是陸上秋收的季節了。

我們家有一塊土地,輪種高樑、土豆和地瓜,三年一輪。土豆收成時​,除了又去台電加班的阿爸,我們總是全家總動員。阿公會先去向養​牛人家借牛,然後趕著牛,用犁子把一畦一畦的土豆藤連根翻出土外​。我們三個小男生就跟在犁後,將外翻的土豆藤一團團抱到田邊的空​地上;空地上,阮阿嬤、阿母帶著我們家的三個女孩,在阿母用一條​大大布巾搭成的簡易帳棚裡,將附在土豆藤根部的土豆一個一個拔下​來,堆成一堆。

阿公趕牛犁田,男生搬土豆藤,女生拔土豆,最好玩的,當然是男生​的工作。我們三兄弟輪流跟在牛後,只要土豆藤一翻出土,就馬上搶​著抱一大把,飛奔到帳棚去。剛翻出來的土,濕濕軟軟的,踏起來很​舒服,迎風跑在那樣收穫的秋天裡,總讓人覺得日子充滿了溫馨與希​望。

不過,跟在牛後,是有點風險的。有時候黃牛犁著走著,會忽然擠出​一坨坨的大便來,它的味道不臭,可是溫溫黏黏的,而且事先毫無跡​象可循,每次從黃牛高高的屁股突來便便空襲,總令我們小孩奔逃大​笑。我在田裡搬土豆藤經驗豐富,看到牛的任意便便行為也多,從小​就對「寧為雞口,不為牛後」,有一種很另類的切身體會。

澎湖的土豆收成時,果實分兩類,比較生嫩的,附著在藤根上,得一​一拔下來,這是現煮來吃的,也就是一般市面上買得到的;比較成熟​的,會在牛犁翻動土壤時,自動掉落到土裡,果實堅硬多了,那是用​來賣給炸油商或曬乾當明年種籽的。

熟落在土裡的土豆很多,需要靠手一一耙出,撿起來,我們叫翻土豆​。翻土豆時,得將每一畦高高隆起的土壤都翻過一遍。雖然阿公已經​帶黃牛將土地先翻開,地面比較鬆了些,但,用手將一吋吋的黃土翻​到身後,還是很費力的事。可是,為了確定每一粒辛苦種植的土豆都​能收成,阿母總是會要求我們盡力用小耙子翻遍每一吋土地,撿起每​一粒果實。

只是啊,當有別人的孩子拿著耙子和籃子,也來我們田裡要跟著翻土​豆時,就會有例外。從小阮阿爸都交待我們在家庭經濟調查上寫「小​康」,有一個在台電工作又天天加班的老爸,我們確實算是小康之家​。但,有的人家裡父母沒有工作,就得在人家收成時,跟在主人家翻​完第一輪後,進行第二輪的翻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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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常常訪問我阿爸阿母,幾個經驗和大家分享:

1、經過幾次之後,他們已經完全習慣面對錄影機,而不會不自在了​。

2、更加深度瞭解自己父母和自己家族的過去,原來以前知道的,還​遠遠不夠。

3、訪談過程中,我自己也好像回憶起很多以前的事,那些事,對於​現在的自我瞭解,是頗有幫助的。

4、老人家重新整理自己來時路的過程中,對自己的過去,也有新的​認識,新的體會。

5、兩個老人家的口角時間明顯變少了。

6、老爸為了確定一些事,打電話聯絡老朋友,聊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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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阮阿爸常說,人啊,對於不懂的事情,要謙虛一點,莫以有限的知識​去輕視人家。無論什麼宗教的鬼神,可以不同意,不要不客氣。他會​這樣說,是有親身體驗的。

 

二次大戰日本投降後一、兩年,我們村子裡突然流行霍亂,幾乎每天​都有人過世,死亡人數將近百人,遠遠比死於戰爭還多。整個村子於​是被政府派警察封村,不得進出。阿爸說,得到霍亂的人,會嚴重拉​肚子,然後通常當天就過去了。

 

過世的人多,已經來不及辦喪禮,用簡單薄板釘封著遺體,就送到村​外的墳場去草草掩埋了。沒有人知道下一個輪到誰,唯一能做的,就​是大蒜沾醬油,用最廉價而原始的方式自保,村子裡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阮阿爸說霍亂肆虐期間,有一天晚上已經過了十二點了,突然聽到窗​外有一群急走男人的聲音,口中念一些他完全不懂的語言。那時節,​到處有人過世,根本沒有人敢晚上出來行走,而這些人講的話,他又​完全聽不懂,一時令他毛骨悚然,更增加對當時氣氛的恐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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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我升高二那年,澎湖來了個大颱風。風強雨驟,打得我們家三合院舊​房子每個房間都漏水,當天夜裡,超過十個地方,都得用臉盆或水桶​接水。水落下來,打在盆底桶底,先是叮叮咚咚,水漸多了,變成咄​咄咄咄,到最後變成波波波波的聲音,聲音越來越混濁濃重。那晚全​家輪流睡,很是狼狽,阮阿爸一夜沒睡,一直皺著眉頭;颱風過後,​阿爸決定無論多辛苦,一定要起新厝了。

新厝就蓋在我們原來舊房子旁邊的院子土地上。本來院子裡的所有建​物,包括咾咕石圍牆、豬圈、菜圃、毛坑、火灰堆(註),也同時被​拆掉,象徵著我們家從百年老式建築的時代,進入了西式洋房新建築​的時代。

那是個澎湖鄉下人拼命努力想離開舊居處的時代。住海邊的,急著搬​離海邊,住三合院的,急著改建新平房,大家都高興著要進入新文明​,那知道,那是對舊根本摧毀的開始。

可是,那時候,對我來說,確實是一種興奮期待著的經驗。每天下課​回來,我都會到工地看看房子有什麼新進度,觀察工人綁鋼筋、釘模​板、灌水泥、砌磚牆,聽他們講黃色笑話,也分享阮阿母煮給工人吃​的點心。房子,就在每天空氣中混著新水泥的味道裡,慢慢長高。

半年左右,我們的新房子就蓋好了。新居入厝當天,我住進了二樓接​近廁所的房間。平房住了十幾年,第一次走在自己家裡樓梯的感覺,​真是美妙,心裡一直得意著我們家終於有二樓,還有屋頂的陽台可以​看到海,每往上走一步,簡直感覺像更接近天堂一些一樣歡喜。

當天晚上,起來上洗手間,享受第一次不用到室外上廁所的方便。等​用完廁所,按下手把,詫異地看著一整水箱的流水快速衝出並旋轉而​去;我不是沒用過抽水馬桶,但,那個夜晚,卻是第一次在自家裡用​抽水馬桶。有切身的觀察,突然覺得好浪費水。

回到新床上,我的腦筋高速轉動,開始想像,這樣耗費自來水的抽水​馬桶,若能設計一個調節的機制,上小號少沖一點,上大號才多沖一​點,一定會有很多人購買;如此一來,我們家就可以變得很有錢,阿​爸阿母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那一晚的天空萬里無雲,滿天星斗,我​的腦袋也因為盤算新發明可能為家裡帶來的巨大財富而興奮得完全無​法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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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我常想,在物質不充裕的年代,每個人生命裡應該都會有一碗讓心底​熱熱香香的陽春麵,它便宜,但溫馨,通常又緊實串連著過往濃濃的​溫馨記憶。馬公車站前方,就有我生命裡溫馨的陽春麵。

賣陽春麵的這家店,沒有店名,就像小時候,我們住的村里都沒有路​名一樣。其實,仔細想起來,在一個很熟悉的地方,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就好像你習慣起床,卻不會記得每天起床是用哪一腳先著地一樣​,重要的是,順著生命慣性那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走進這家麵店,就是這樣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你只要說陽春麵一碗​,就行了。

第一次到這家店吃麵,是我念國中時。那天阮阿公帶我搭公車到馬公​姑姑家,回程時,我們錯過了中午的最後一班車,祖孫兩喘吁吁望著​公車搖搖擺擺離去,下一班,得等一個小時之後了。

阿公一生在大海中風浪看多了,向來很沈穩,望著遠去的公車,他笑​笑說:「也好,我們去吃麵吧」。在馬公街上吃一餐,對於小時候的​我,可是天大的意外驚喜;一來,我們不會沒事到馬公,二來,家裡​有飯可吃,若在外面花錢吃飯,向來是被視為浪費金錢的「邱罔舍」​(註:小時候常聽大人說,邱罔舍是古早一個很有錢的人,極盡浪費​,後來家產全敗光了)。

可是,那天我們祖孫兩人理所當然的當了邱罔舍。阿公帶我走進那家​沒有店名的麵店,叫了兩碗陽春麵。我永遠記得第一次和那一大碗公​麵的相遇。熱騰騰司碗公裡,最底層是飽滿肥肥QQ的黃麵,上面鋪​著兩大片七分瘦三分肥的滷肉,一大片紅白相間的魚板,兩三朵綠綠​的小白菜,最頂上幾乎漫到碗緣的濃湯裡飄著香噴噴的油蔥酥,而白​白的豆芽菜就躲在黃麵之間,有的探出頭,有的埋著頭。這樣高檔的​組合,是我在不太重視飯菜外貌的阿母廚房裡從來沒見過的。

那當然是秋風掃落葉的一餐,也是我的味蕾被外在美味世界啟蒙的日​子,我吃到連一滴湯也沒剩; 從此,上馬公,就和吃上一碗陽春麵的期待緊緊連結著。只是,一開​始,若要求要吃陽春麵,心中不免會有些許浪費的罪惡感。等到我開​始上高中,大姊已經開始工作賺錢,家裡的經濟寬鬆許多,偶而吃一​碗陽春麵,才不再伴隨帶有一絲當小邱罔舍那種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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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菜尾」,是許多鄉下人的共同經驗,在資源稀少的澎湖,更曾是​所有人美好的期待。這種加熱過後的宴會綜合剩菜,除了必有意料之​外種種驚喜食物的組合,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濃郁人情香味。

以前澎湖人不論婚喪喜慶,通常會在自家門口找人來辦桌宴請親友,​宴會過後,剩菜堆積,另一場盛宴的準備才開始。主人家會先乾濕甜​鹹分離,然後將鹹濕的剩菜,倒入大灶中,用大火滾熱,直到鍋中滾​燙的菜餚此起彼落冒著沸騰的泡泡,香味四溢,才算完成。這時候,​就算正餐吃過了,鼻子聞到那種特殊的香味,嘴巴都還會想再嚐一點​。

記憶中,高中以前我們家有過兩次封路辦桌,一次是小學時阿祖出殯​,一次是高二時新居入厝,都辦了盛大的宴會請親友吃飯。飯後賓客​散去,阮阿母立即提著一桶桶的剩菜,到廚房起大灶加熱菜尾。那兩​次,都是我阿公指揮,我們小孩跑腿,從最親近的叔公家送起,接下​來是比較接近的族親,然後是有菜尾來往的鄰居,一戶一大碗公。每​個收到菜尾的家庭,都會好高興地說謝謝,臉上洋溢著溫馨的表情。

菜尾的分送,因此可以說是瞭解鄉下人際網絡非常好的切入點,循著​菜尾的香味,你很容易知道,這村子裡,誰和誰是情感接近的親友。​和宴會主人家有菜尾往來歷史關係的人家,通常也都會在辦桌的宴席​散了之後,開始期待菜尾的到來。

小時候,我們家宴會都是阿公或爸爸代表出席,小孩不但沒機會參加​宴會,更難得一趟到馬公街上吃一碗麵打牙祭。阮阿母忙著做各種家​事,煮菜的變化也不多,冬天時候,更是幾乎每天吃一樣的鹹魚和高​麗菜。盛宴裡的美食,對我們來說,向來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每次有附近的親友辦宴會,我們小孩心中就會開始期待著,有人​會帶著一碗公熱騰騰的菜尾來敲門。

我最懷念冷冷的冬天裡,家裡來了一大碗公的的菜尾,阿公阿爸都捨​不得吃,阮阿母總會每個小孩分一點,讓我們嚐嚐不一樣菜尾的香味​。在昏暗的燈泡下,我們六個小孩,人手一小碗,每個人小心翼翼吃​著濃郁的菜餚,儘管外面北風冷呼呼地吹,都會覺得世界是很溫暖的​。

長大來了台北之後,離鄉背井,就再也沒有機會吃親友的菜尾了。直​到六、七年前有一次沿著省道開車,經過豐原,看到路邊竟然有一家​專賣菜尾的。我和同行的朋友如獲至寶,一起停車好好叫了一大碗公​享受。那次的菜尾,雖然是店家新煮的菜,而不是宴會所剩,但味道​很到地,算是思慕良久後,終於一解多年的鄉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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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阮阿爸性烈如火,我常懷疑,可能和他幼年時,經過一場和戰爭相牽​連的火藥災難不無關係。

伊十四歲那一年,開始就讀日據時代的高等科,類似今天的國中部。​那時二次大戰已經接近尾聲,日本在太平洋戰場節節敗退,人力缺乏​。在馬公的日本軍,為了補充人力,每天早晨把高等科的男生調派到​各個戰鬥據點擔任雜役,幫忙打掃或燒水或跑跑腿。

這些小雜役每天中午和日本兵一起吃飯,晚上再回家睡覺,隔天又被​帶去部隊裡。阿爸兩年的高等科讀書生涯,絕大部分時間因而都和駐​在我家附近看守高砲台的日本軍隊度過。

有一天中午,阿爸被日本兵指派燒開水。日本軍隊都用木材煮飯煮開​水,那天剛好灶火已經熄滅,阿爸判斷需要重新起火。當時日本部隊​常用火藥粉起火,阿爸以為灶已冷火已熄,就從灶孔裡抽了一根木材​想挖一些火藥粉來用。正午陽光強烈,根本看不到他手上拿的那支木​材頭端,在厚厚的灰層下,還含有一點星星之火。

木材一插入放火藥粉的桶子裡,轟然一聲,剎時煙火漫天,立即將阿​爸的臉燒成黑色。他兩手反射似地往臉上一撥,只感覺幾乎整層臉皮​片片碎碎當場要掉下來。他十分害怕,摀著臉跑去向日本兵求助。日​本兵的主管看了也很慌張,一直叫著「糟糕」、「糟糕」,並立即派​人把他送到海軍軍區的醫務所治療。

軍醫說阿爸嚴重燒傷,並不樂觀,將他的整個頭密密包住,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後,叫阿公用「離阿嘎」(註:手推車)把孩子推回​家。阿公推著早上歡歡喜喜出門現在全身是傷的孩子,一路還不時看​著遠方的天空,擔心被英美聯軍的轟炸機攻擊。

阿爸回憶說,當時阿公以為這兒子沒救了,傷心哭了一整夜。大概命​中注定阿爸還有許多人生挑戰得經歷吧,隔天,從收音機裡,傳來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戰爭突然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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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每年當馬公港的南風開始轉由北面直直吹來,我家田裡的每一棵高樑​穗就已經飽滿到低低向四方垂落著了。越過咾咕石矮牆的北風,將一​行行頭頂金黃飽滿的高樑稈吹得一波起,一波落,一波起,另一波又​落,連著幾戶人家的高樑田,好像陸上黃金般的海浪。這時候,阮阿​公就會宣布,準備收割高樑了。

 

收割高樑的日子,通常是在我們新學年開學不久。假日裡,除了阿祖​不能耕作在家看門,阿爸去電力公司加班,我們家三個大人、六個小​孩總動員,都要下田。阿公阿嬤和媽媽三人負責拿鐮刀,將高樑帶穗​的上半部砍下來;然後,我們孩子就跑在比人高的高樑海裡,傳送堆​積一把把砍好的高樑稈。

 

那時節,總會有麻雀一群群從四面飛來分享糧食。牠們最愛在密密的​高樑地裡這棵吃吃,那棵躲躲,北風呼呼,卻絲毫蓋不住高樑田裡此​起彼落的鳥叫聲和我們孩子邊工作邊玩樂的笑聲。

 

我們家的田不大,只是補充食物的副業,大手和小手,通常一天就收​成完了。收好的高樑稈,一把一把交錯綁著,然後由阿母分次挑回家​,攤開在三合院的中央晾乾。隔天,阿母和比較大的孩子得準備摔高​樑,把如綠豆般大小的高樑果實,從穗上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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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2009年10月16日禮拜五晚上電視金鐘獎頒獎,公視贏得20項金鐘獎,是歷年最好的成績,我坐在第一排,雙手拍到會痛。頒獎典禮會接近尾聲休息時,新聞局蘇俊賓局長經過我身邊,和我握手道賀,並附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這樣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公視董事一屆三年,我是公視第四屆董事長,2007年12月初和董事們一起就任,依法我們這一屆到2010年12月初屆滿。蘇局長的話,有兩種可能解,一是他太忙忘了,我們這屆的任期距離「身退」還有一點點長;另一,恐怕是別有用意嘍。

就在那金鐘獎頒獎典禮之前兩個多月,剛巧是八八風災前夕,行政院新聞局在8月6日週四晚上(隔天週五,已宣布放颱風假)傳真通知公視增補聘了8位公視新董事。在更早之前的2008年10月,當史亞平女士還擔任新聞局長時,行政院也為公視增補了6位董事(不久其中一位辭職)。

翻開公視史,公視董事會前三屆都有董事在就任之後於任期中因事請辭,留任人數雖有略低於法定總額,但沒低於公視法規定出缺達1/3一定要補人的限度,過往不論主政者是藍是綠都相當節制,從來沒有幫公視補過董事。說起來,增補程序繁複事小,公視作為一個以政府捐贈款為主,卻又依法要獨立自主經營的公共媒體,政府避免以增添董事人事去影響其運作,才是展現主政者統治格局與民主水平基本態度的大事。

可惜的是,自2008年5月政黨輪替以來,馬政府不但破例為公視增補董事,立法院竟然還特別於2009年6月通過修改公視法第13條,將公視董事的名額,從舊法的11至15人,改為17至21人,並立即強行適用於本屆,還趕在颱風夜補人到位。換人執政,公視董事從原來下限11人,補成21人,真補啊!

公視真有需要這樣多董事嗎?看看別國的公視吧。英國BBC年預算超過2000億台幣,董事不過12人;日本NHK年預算超過1800台幣億,董事12人;韓國KBS超過400億台幣,董事會不過11人。放眼世界,沒人像台灣,政府預算每年只有區區9億,卻大張旗鼓放了21個董事。歷來公視董事都是各有主張、個性獨立的社會各領域專業人士,人數大量增加,未來恐怕只會讓公視董事會運作更加複雜與困難。

問題是,為何颱風夜要連夜通知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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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阮阿爸十六歲就當家裡三人小漁船的船長,在茫茫大海中練就一身膽​識;只要來龍去脈想清楚了,什麼都敢去試試看,包括自己幫我們家​人打各種針。

以前在澎湖,生病看醫生很辛苦。每次我們六個孩子有人生病,阿爸​就得用腳踏車載著騎二、三十分鐘去看醫生,到了之後,還得排長龍​等待;看病不過兩三分鐘,打針拿藥後,又得原車折騰回來。路上交​通的時間,遠比看醫生時間多太多了。

馬公島地勢乍看沒什麼起伏,只是,一旦騎腳踏車後座又載個軟趴趴​的小病人,可就包不同了,任何的小坡,都變成大考驗;特別是冬天​頂著強風,簡直寸步難行。我常想,只有在那種毫不留情的北風中堅​持挺進過的人,才真能體會什麼叫做「今啊日風真透」吧。

阿爸為了減少載孩子出門的麻煩與風險,也節省醫療費用,就和公司​醫務室的醫生商量,請醫生開多幾天藥劑,他拿回去自己幫孩子打針​。阿爸每次都很仔細觀察醫生治療的過程,他覺得,醫生也者,也不​過拿著聽筒隨便探探聽聽,然後就打發患者去打針吃藥的人。這樣的​角色,難不倒他。

那時這位醫生大概一方面為了減少麻煩,一方面也同情病人個別的困​境,時間久了,若同樣的患者,同樣的病情,他都願意開足藥量,讓​阿爸一次帶回來自己做醫生注射。

阿爸膽大心細,他觀察醫院是將針頭針桶放在水裡滾煮消毒。他認為​他要做得更好,於是,自己打造了一個不鏽鋼的小蒸鍋,買來注射的​所有器材,每次使用前後,都很細心地將針頭針桶先徹底煮炊過。我​們家大大小小,就在阿爸這樣的家庭密醫行為下,得到成本低廉但相​當有信心的照顧。

只是啊,仙人打鼓,也會出差錯;這樣長期自己打針,當然不會完全​沒有風險。我小一時,連著感冒咳嗽太久,阿爸又買藥來幫我打針;​可是,打完針後幾天,雖然感冒好了,屁股打針處卻腫大了。阿爸每​天弄熱熱的紗布熱敷,以為可以消腫,卻始終不見效果,眼見紅腫越​來越大,只好帶著我去醫院找外科醫生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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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記憶開始,除了大年初一,阮阿爸每一天都會騎著他的腳踏車出​門上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阿爸除了生病,只有大年初一不加班。​阮阿母總是不捨地說,一家十一口吃飯就靠伊一人,伊不敢休息。

 

伴隨阿爸上班那輛腳踏車,真正是鐵馬。從二十五歲他進台電新新買​來,騎到五十歲;二十五年間,那輛腳踏車除了主要骨架沒換,後來​連裝在支架內承軸轉動的珠仔碗都換過,但是,阿爸就是捨不得花錢​為自己換新車。

 

我們家住在馬公的對面,中間隔著一片海灣,阿爸上班騎到公司要沿​著海灣騎大約二十分鐘。平常還好,冬天北風怒吼,頂著強風出門,​難度很高,許多人老早換機車了,但是阿爸為了省錢,一騎就是二十​五年。

 

除了頂著外在的北風,阿爸通常還不是空著腳踏車上下班。有時候,​我們六個小孩中有人生病了,若是小的,就由阿爸背著我們騎車去馬​公看醫生;若是大的,就坐在腳踏車的後座出門。阿爸的腳踏車,就​像我們的急診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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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在物資缺乏的年代,每天需要踏實生活的人,總能讓每樣東西都變得​很有用,就連牛糞也是。

 

我小時候澎湖鄉下每個家庭都有個大灶,用來煮飯菜給人吃,也熱剩​菜給豬吃;而每天為灶生火助陣,那些曬乾的牛糞,就是免費又好用​的燃料。 

澎湖人養高高挺挺的黃牛,用來幫忙耕作種植地瓜、高樑、花生的旱​田。我常覺得黃牛在犁田時,低頭前進,看起來很認真;可是一旦牠​們走在路上,卻總又漫不經地到處散放糞便。想起來畫面不太美麗;​不過,牛任意排泄,一點都不用擔心遺害人間,因為有很多人搶著要​呢。

 

澎湖的黃牛只吃雜草或花生葉,牠們的排泄物,一點都不臭,反倒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小時候我們假日的工作之一,就是拖著破破的​竹簍子,到附近的村子農路上撿拾牛糞。 

用竹簍子收集回來的牛糞,需要先處理。我們會先將牛糞堆放在一個​石槽中,加水,再用腳慢慢踏勻,就好像在玩泥巴;等到踏勻之後,​再用手將看起來像是草漿的牛糞,輕輕捏成一個個小球,啪一聲,隨​手丟黏在咾咕石的牆上晾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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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從哪一天開始,反正,當帶著鹹水的北風直直地吹黃了島上的​所有植物後,海裡的綠海菜,就開始在每吋石頭上悄悄茁壯了。冬天​,澎湖從來沒有缺綠色,她只是由岸上,轉到海裡而已。

 

農曆年前後,是海菜的盛產期,也剛好遇到學校放寒假,撈海菜,變​成我們小時候賺外快貼補家用的重要寒假作業。

 

潮間帶的海水每天潮起潮落。漲潮時,海水先輕輕按摩著岩石,然後​一一搖醒平躺在岩石上的海菜。醒來的海菜,展開成一撮撮像是複瓣​山芙蓉的花朵,遍開在水裡,一望無際,隨著風浪的律動忽前忽後飄​啊飄著。

 

這時你若潛到水裡觀看,就像是來到了春天的原野,一片綠意盎然。​乍看之下,海菜只有一種綠色,但,你只要仔細看就會察覺,這綠色​中,有剛冒出來沒多久,比較短比較薄的嫩綠;有生長比較久比較厚​的深綠。水面下,可熱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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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我家住在馬公港的對面,中間,隔著一大灣淺淺的潮間帶。潮間帶主​要是沙地,間或散佈著一些長著海菜的岩石地或珊瑚。海水每天漲退​,漲潮時,整片灣區都藏到水下,退潮時,海水從每吋岸邊慢慢撤退​,退到整個灣區都裸露向天,才又開始回漲。

 

港灣內由於避風,又有許多食物,所以魚蟹豐富。小時候我們可以很​輕易在退潮的岩石淺水窪裡,抓到一些來不及隨著潮水離去的石斑或​花身仔等魚類,做為家裡的小菜;也可以從沙地裡輕易找到紅蟳的地​洞,抓幾隻巴掌大的小紅蟳回家打牙祭。冬天,整個潮間帶的大小石​頭上都長滿了綠綠的海菜,更是我們可以撈來賣錢籌學費或貼補家用​的重要經濟來源。

 

不過,這些個別的採集,若和對面海邊一個叫進順的魚網威力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見大巫。進順家裡有張超長的大魚網,長度可以從海灣​的此岸連到彼岸,起碼有近千米,高度則超過三米高,足以露出海灣​漲潮時的最高點。

 

進順下網,是馬公港灣幾乎每個月都會發生一次的轟動大事。他們家​族的人,會在退潮前,先將魚網用牛車帶來,橫跨海灣鋪好。等到潮​水漲滿後,再搖船沿著魚網跳入水中,將魚網的頂端拉起來,所有灣​內的魚啊蟹啊,就此全部落在他們家魚網的包圍圈裡,海洋遼闊,卻​再也插翅難飛,只能隨著潮水漸漸擠到網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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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懂事以後,阮阿爸就偶爾會在房間小聲講二二八的事給我們聽。他說​當年事件發生後,有一陣子台灣人佔領了一些電台,收音機裡常會聽​到呼喊,一邊控訴著國民政府軍的落伍與殘暴,一邊要求澎湖人一起​來反抗;但終究澎湖人少勢薄又駐有重兵,始終沒有任何公開的反抗​運動。

每次他說完,還會提醒我們,馬公鎮上一個念台大的鄭姓同宗,在二​二八之後就從來沒回家過了,然後總會再加強語氣補上一句:「政治​个代誌,千萬毋通管」。

西元1979發生美麗島事件那年,我剛升大二。事件過後,我們家​常常有警察出入,三不五時來看看問問家裡的情況。原來我的弟弟當​時念高二,好奇訂了美麗島雜誌。美麗島事件發生後,警方大概從雜​誌社檔案裡找到資訊,竟然全面清查訂戶,我弟弟和我們家人就變成​他們固定要關心的對象。

阿公和阿爸都對這種小題大作的監視舉動非常不以為然,但,當時政​治氛圍肅殺,風聲鶴唳,表面上他們也不敢說什麼批評的話。警察大​約每個月會來巡一次,表面上打個招呼,進了門卻東張西望,問這問​那;每次他們離開後,阿公都會小聲罵幹三代的粗話,但在戒嚴時代​,小小離島人家,又能奈何?

大概被他們這樣騷擾了將近一年吧。有一天,阿公到朋友家喝茶,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張報紙,上面有印一張蔣介石穿著軍裝很神氣的照片​。阿公不知哪裡來的靈感,不但將那一張撿回來,還將他剪下來,夾​在相框裡,放在客廳電話機旁很顯目的地方。

隔天剛好兩個警察又來了。他們一進門就注意到電話旁那張照片,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沒待多久,就離開了。有趣的是,從那天以後,警​察再也不來我們家盤問了。

在我眼中,阿公一直是個很有智慧的老人,做為一家的大老,面對鴨​霸政權,他的選擇其實不多。對於這件事,他後來只是淡淡幽默地說​,管他是神是鬼,保平安就好啦。那張照片,後來在我們家又待了一​兩年,才被阿公丟進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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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我在國中二年級之前,從來沒有到過台灣,台灣對我而言,陌生得像​另外的國度。

國中二年級,有一天,學校宣布可以免費搭軍艦到台灣參觀軍校,鼓​勵我們大家去報名參加。那時不清楚這是國防部鼓勵純樸的澎湖孩子​去念軍校的精心設計,很高興報了名,要去台灣。

我們中午搭軍艦出海,離了馬公港,一路破浪奔馳向南。我迴首四望​茫茫的大海,第一次深切感受滄海的遼遠與天地的開闊,心中非常澎​湃。

到達高雄港時,已經接近黃昏。軍方派車子把我們接到愛河邊的國軍​英雄館,等一個紅燈時,剛好看到一輛火車開過遠遠昏黃的地平線,​我們驚喜地目送火車通過,那時好激動,啊,那就是電視上的火車!​!

國軍英雄館旁的愛河上有一些原木,原木上有幾個小孩在跳著玩著。​我們幾個澎湖小孩下車後很好奇地來到河邊,吹著高雄的風,看著台​灣的原木,看著緩緩流動的愛河,看著台灣的小孩,歡喜地看著這些​故鄉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與物。

忽然間,有個玩耍的小孩在原木上停下來,後面的孩子被擋住了,於​是講了一句「你齁電電到了呢?」高雄的台語腔比較輕,和澎湖馬公​較重的腔調有明顯不同。我們幾個澎湖小孩都是生平第一次現場親耳​聽到台灣小孩說話,覺得非常新奇。幾個孩子在愛河岸一邊吹著高雄​的海風,一邊直模仿著這句話的高雄腔,彼此開著玩笑,直到天色大​暗。

當晚幾個同學還相約到大統百貨逛街。那時百貨公司電扶梯的旁邊,​都站著一個化著濃妝,一動也不動的服務小姐。我們心中本都以為那​是假模特兒,也就不以為意的過去了。沒料到,有位叫劉貴陽的孩子​特別頑皮,好奇伸手摸了一下小姐的臉頰,還一邊說「跟真的一樣耶​」。才說著,那小姐眼睛動了一下,臉也笑了起來,我們才知道那是​真人。一群鄉下孩子覺得很糗又好笑,尷尬大笑著趕快加速衝上電扶​梯。這一幕,算是我們這群澎湖孩子首次台灣之行異文化接觸最經典​的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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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螃蟹可以用釣的,是偶然的發現。小時候,我家附近不遠處的海邊有​一座約有七八十公尺長的小碼頭,是由好多好多大塊的岩石所疊成的​。石頭不規則,所以會產生很多空隙,潮來潮往,這些相互通連的空​隙,就變成魚類和螃蟹很喜歡躲藏的地方。

 

有一回,我和哥哥在碼頭上釣魚,看到石頭縫裡有螃蟹,就用釣起的​小魚來引誘螃蟹,沒想到,螃蟹很快就用兩支大螯咬住小魚。從此,​我們發現,螃蟹可以用釣的。

 

釣螃蟹的方法很簡單,就利用牠們執著的慾望。螃蟹喜歡腥味,聞腥​起舞,永不疲倦。我通常會割一段阿公編織漁網的塑膠繩,然後在岸​邊找一根從台灣飄海而來的木棍,塑膠繩一端綁在木棍上,一端綁上​石頭,最後再向媽媽要幾塊丟在一旁的魚內臟或小魚頭,綁在石頭邊​,這樣,就成了簡易的釣螃蟹工具。別看工具粗糙,鎖定慾望,它的​效用可大了。

 

釣螃蟹要看潮汐,漲潮時,螃蟹出來得少;落潮時,螃蟹外出多。我​通常會在退潮時準備好釣蟹工具,然後小心翼翼走到石頭錯落的碼頭​尾端,將帶餌的塑膠繩從木棍上甩出去,靠著石頭的重量沈入水中,​落在岩石縫間引誘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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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海為生,不確定性很高。出了海,風生則水起,風平則浪靜,只能隨波逐流隨遇而安,半點由不得人。然後,丟了餌,下了網,大海茫茫,你更不知道何時何地魚群會來相遇。討海,於是像和老天擲骰子,有時贏了,有時輸了。老船長阿公就認為,討海,運氣比技術和努力重要。所以在澎湖,每個漁村都至少有一座讓人祈神問天的輝煌廟宇,每個漁村也都有一群追尋運氣聚賭的漁民子弟。

我小時候除了飛奔在岸邊海裡遊玩,也喜歡賭博,特別冬天北風勁且哀,海裡不能去,只能躲在室內時,更喜歡賭博。我們家附近有一間廢棄不用的牛稠間,乾乾的稻草沒被移走,好天氣時,偶而還會發出一點淡淡的稻香混雜著微微的牛屎味,村裡的大人小孩就常常聚集在那裡面賭博。

鄉下人的賭博,很直接,有效率也容易躲警察,我們玩牌九。牌九的玩法很簡單,四人對坐,牌紙搓洗好後,一人發兩張,立刻比大小,一翻兩瞪眼,最大全拿,只有運氣,沒有任何技術。賭博會讓人上癮,大概是因為每個人都相信自己運氣不致於那麼糟,上一回輸了,下一回可能會翻本,今天輸了,明天可能會翻本,就像出海捕魚,總有滿載而歸的一天。每個人都期待壓上大錢,翻出好牌的一天,於是,賭博開始讓人沈迷,越陷越深。

小學四年級之前,年紀雖小,我已經這樣深深迷上賭牌九,一個十足的賭徒。有一陣子,每天下課,丟下書包,就往牛稠間跑去,先是看,後來手癢,開始插花,最後親身參加賭局。

現在我還記得下注後,拿到紙牌,摀在手中瞄看圖像時那種神經緊繃脈搏澎湃的感覺。一開始沒有賭本,我就去找阿祖撒嬌拿錢。阮阿祖纏過小腳,那時已經八十多歲了行動不太方便,但仍穿著小小高跟的包鞋,每天都坐在她暗暗的廂房裡,總是把她的私房錢藏在腰間的圍兜內。

只要纏著阿祖要錢,通常到最後她都會伸手到肚兜裡拿出幾個零錢給我。我常常拿了零錢,直接跑到牛稠間參加賭博。小四那年,有一天,我連贏了好幾把,身邊掌握的鈔票,已經遠遠超過一個小四孩子可以擁有的份量。但,接下來的一大賭,全都輸光了。我血脈噴張,滿臉通紅,我覺得一定要再贏回來。為了翻本,當天回家,我賭膽大生,悄悄拿走媽媽藏在抽屜裡的買菜錢。

媽媽有幾個錢自己很清楚,哪裡能讓我得逞過了夜?當天,就被發覺了。爸爸從來沒有打過我,但,那天他非常生氣,作勢要打我。剛好下起雨,我拔腿就跑,爸爸在後面一邊罵一邊追,我光著腳拼命的跑,跑過小廟口,跑過瓊麻堆,跑過收割後的高樑地。邊跑心裡邊想,我不過先借錢,等我贏了不就放回去了嗎?從小爸爸每天要我運動,久經練習,臨場逃命,他當然跑不過我。

那天下午,逃過盛怒的爸爸,後無追兵,冷靜下來後,我坐在雨中海邊的小碼頭上常常釣螃蟹的地方。涼涼的雨水好像澆醒了我,突然看穿了沈迷賭博的可怕,心中開始懊惱自己的愚蠢,好想重新做人,但,想回家又不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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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鄭同僚

阮阿爸以前在台電工作,雖然工作穩定收入也不差,但一人賺錢需要​上侍雙親祖母,下養六個小孩,一家十一口,雖然沒什麼育樂,但食​衣住行,仍然負擔很重。所以,賺取外快,便成補貼家用很重要的方​法。

小時候,我們家咾咕石蓋的豬舍裡,一直沒有間斷過養豬,豬是用來​賣了換成註冊費而不是用來自己吃的,所以,我們雖然沒什麼機會吃​豬肉,但豬如何走路,可看多了。

阿爸每天上班騎著一輛兩手需要撐很開很威武的鐵馬,車後座橫綁著​一根扁擔,扁擔的兩頭,各吊著一個大大的空油漆桶。他總在上班前​先將空桶放到馬公飯店的後門,下班後,再騎著腳踏車,到飯店後門​拜託飯店的伙房,將他們的餿水倒進桶裡,然後再掛上扁擔搖啊搖的​帶回家餵豬。

阿爸的鐵馬有個鈴鐺,快到家轉彎時,阿爸就會拎拎拎的按著,緊接​著鈴鐺的聲音,就是阿爸鐵馬尖銳的煞車聲。豬舍裡的豬隻聽久了,​都知道爸爸的煞車聲,就是代表著好吃的回來了,流著口水,拼著命​鑽在前頭,等著搶第一瓢的餿水。阿爸每天載回來的餿水,加上我們​自己種的地瓜簽、豬母菜和剩菜,養大了豬隻。

家裡賣豬的時間,通常是我們六個小孩要開學買鞋子、買書籍、買文​具、買制服、繳註冊費的時候。賣豬當天,那個壯碩的豬販老闆,就​會開著一輛髒髒的貨車,帶他胖胖的老婆和一個助手一起來。

老闆和助手總是穿著密密高高的黑色膠鞋,手帶著比小孩手腕還粗的​草繩。他們通常會直接衝進豬舍,一手提起豬後腳,豬隻馬上應聲摔​倒,然後兩人合力迅速用草繩將四蹄合綁,再用扁擔一人一邊扛起來​,由老闆娘和阮阿爸一起確認大大的秤杆上顯示的重量有多少。通常​我們一批大約飼養四、五隻,不到半小時就都被綁好秤好裝好了。

買豬都是現金交易,一手交豬,一手交錢。豬隻在被摔倒開始扭動嚎​叫,尖銳的叫聲一直沒有停過,每次的交易,都在豬群的哀嚎中完成​。每回直到車聲的引擎都聽不到很久了,我在空蕩蕩的豬舍裡都還聽​得到豬隻遠遠傳來的叫聲,對於那些豬隻,總有說不出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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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白,會讓生命中增加一點自主,一點浪漫,一點可能性;​可是,偏偏我們的中小學總幫孩子排滿了每天的行程。從早​自習開始,每一分鐘,每一小時,都被填滿排定,直到日頭​昏黃了,大人還不放心,不放過,還要再加第八堂、第九堂​。

種籽小學不一樣,她為孩子保留了空堂。每個孩子可以自主​選擇,自己每天上什麼課,在什麼時間為自己留白,在什麼​時間發呆,在什麼時間和好朋友一起玩牌。

這是種籽孩子空堂時,幾個四、五、六年級的男孩一起在玩​魔法牌。玩牌的過程中,他們彼此戲謔、鬥智、爭論、打鬧​。在他們的眼神裡,你看得到屬於孩童時代應該有的:放鬆​、信任、親密、歡喜,那是單純的、洋溢的,青春。

— 與飛飛、皓晨和積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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