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公民基金會

看教育的幾個想法            鄭同僚

一、由幾個笑話談起

這 是我第一次在全人的家長會上講話，跟各位討論一些有關教育的幾種想法，考慮到現在是下午，可能有人會昏昏欲睡，所以我想先從幾個笑話入手。笑話其實是有意 義的，一個人為什麼會突然發笑，有一個人類學家解釋得很有意思，就是你看到唐突的事，你本來預期是這樣，但結果竟然不是這個樣子，所以就會發笑。其實生活 中很多事情跟笑話的場景沒有什麼兩樣，在這裏跟大家分享。

＜蝙蝠的故事＞

一 個村子住了一群吸血的蝙蝠，有一年荒年，蝙蝠們都吸不到血無聊的吊在樹上，沒東西吃也無事可做；，一個黃昏，一隻蝙蝠竟然滿口鮮血的從村外飛回來，其他蝙 蝠都非常羨慕驚訝的圍過去，問他：「到底是在哪裡吸的，到底是在哪裡吸的！」那隻蝙蝠就憋著不講，很ㄍ一ㄣ的樣子，後來禁不住大家的逼問，就只好說你們跟 我來吧，飛到了村外的一棵大樹下，問大家說：「你們看到了嗎?」大家都說：「有啊，有一棵大樹啊！」那隻蝙蝠就說：「他媽的！我剛剛就是沒看到啊！所以才 撞得滿頭血！」

＜鹿港人講話無腔＞

有一個鹿港阿伯，走遍全島後，回去跟他的朋友說：「全台灣人講話都有腔，只有我們鹿港人沒腔！」

我們會覺得這很好笑，覺得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可是我們就常常這個樣子，常常看不到自己的問題只看到別人的問題。

＜我阿財啦＞

有 一個叫「阿財」的鄉下阿伯，搬到都市跟兒子住。他習慣每天早上去跑步，跑步的時候他碰到一個美國人，那個美國人剛來台灣，也是每天早上都跑步，碰到了就互 相打招呼，阿伯就說：「早啊我阿財啦！」鄉下人打招呼都這樣，順便報自己的名字。那個老美就跟他點頭說：「good morning！」兩個人一個禮拜下來都這樣打招呼，有一天阿伯決定要問他兒子什麼叫「good morning」、兒子就告訴他是早安的意思，阿伯就決定要用這樣的方式跟外國人打招呼。隔天碰到老外的時候就說：「good morning！」結果老美竟然跟他講說：「早啊我阿財啦！」

＜我叫牛肉麵＞

有 一個男生他很害羞，他偷偷喜歡一個女孩，常常觀察這個女孩子。後來知道她很喜歡吃麵，有一次，那個女孩要去麵店的時候，他就在麵店門口站著等她。女孩子進 去坐定後，他鼓足勇氣走過去，客氣的一鞠躬，深吸一口氣(他是個蠻害羞的人)說：「小姐，請問你叫什麼?」那個女孩子蠻漂亮的，張著一對大眼睛說：「我叫 牛肉麵……」

我們預期那個女孩會說她叫什麼名字，可是那女孩可能以為他是裡面的服務生，所以才會說「叫牛肉麵」。

＜這小姐的屁通通算我的＞

有 一位小姐很漂亮，旁邊總是圍了一堆男生，可是她有一個困擾就是腸胃不太好，容易排一些很臭的氣體……但旁邊這些圍繞的男生，總會適時的幫她解圍。有一次在 公車上，她旁邊又站了一群的男生，公車走走停停中，每停一下，她就有點「氣」出來，有點味道，有一個男生很勇敢，馬上出來說：「屁是我放的！」在公共場合 中，如果有人承認，大家就不用猜來猜去，所以這個女孩子就比較放心點，沒有出糗。接下來車子繼續前進，她又放了一個比較長比較臭的屁，又有一個男生出來 說：「屁是我放的！」於是美麗的小姐很安心的，把剩下來的都放了出來。等了很久，卻不會再有救美的英雄了。氣氛真糟糕。終於，一個男的一把所有人都推開， 大聲說：「這位小姐以後放的屁，通通算我的!!」

現在，好像全場清醒多了。讓我們開始來談教育。

二、「理未易明」與「有限理性」的本質

我覺得笑話是很有意義的，前面的笑話所以會好笑，是因為講的人和聽的人他們所理解內容的不一樣。管理學、組織行為學的大師Simon就提過所謂「有限理性」的 字眼，我們在做決策的時候當然會希望盡可能的得到各種訊息，但實際上大部分決策的產生都只是根據我們所知道的一小部份訊息，更有趣的是，如果一個人知道得 愈多，他就愈難下決定，因為他會關切的內容的愈多，可能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他就會想很久。從這個層面來看，那笑話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我們都是在不確 定，或是information不足的情形下做成了決策或是反應，這就是所謂的有限理性。當然，你不可能所有的訊息你通通都知道，每個人都是如此，若是笑 話還無傷大雅，但如果是事關重大，像孩子一生的發展等等，那我們顯然就要用比較謙虛的態度來面對。

這是我想要談的第一個， 在思考教育問題的時候，如果一開始便有這樣的想法，那很多的事情我們就不會太過急切的說我一定要怎麼樣，而在我們的生命經驗裏面，其實很多事也未如我們的 想像。我們自己在做決定的時候，常常是被逼的、常常是時間到了不得不做的決定，而我們也常會發現到實際上事情不一定如我們所理解的那樣發生的。所以在考慮 教育問題時這是一個滿基礎的想法，教育是很複雜的，包括孩子的成長也是，這些事情的對或錯、該如何做，他後面都可以是非常多不同的想法，同時也沒有必然的 解決方法和道理，因為這世界實在是太多變了。

三、我們處在怎樣的決策環境

1.四、五年級的父母，七年級的子女

在 這樣的一個理解底下，我們可以再進一步的思考。以在坐的家長來看，應該是以四、五年級為主力的，全人家長你要開始習慣這個孩子的術語，四年級的意思是四十 幾年次的，五十級年次的叫做五年級，以此類推，你們和孩子算一算，起碼差了二十年。有時候在和家長聊天的時候，我常發現家長們會用他們以前在受教育時所學 到的東西來對瞭解孩子或是做預測；老師們也是這個樣子，除非這個老師常常受到衝擊或是他會主動的思考問題，否則他很容易把自己以前所學的東西來看孩子現在 所遇到的問題。教育決策就變成很多人都來干涉，因為他認為說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我自己也是唸過學校我當然知道。

實 際上這二十年差異非常非常的大，在討論這個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大家，在你一生的發展中，是按照父母的期許而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請舉手，（回應：四位 都是女性）；完全按照父母的期許，沒有自己的想法，你覺得滿意嗎？（回應：不滿意）；有沒有按照父母的想法你覺得滿快樂的？（回應：沒有），那這樣我們才 有共同討論的空問，我再問另外一個問題，有多少人為了孩子的發展經常在煩腦？（回應：多）

這是很有意思的現象，依你的經驗 來看你跟本不要父母來告訴你，可是到現在，你跟下一代已經有二十年的差距，二十年過去了，你自己還是沒有學會。我們都還沒有學會，還是希望孩子往我們希望 的方向去走，不然你又有什麼好煩腦？（回應：煩腦他不快樂，不健康），快樂、健康也是一個標準，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健康？因為以前我們的父母也是希望我們 健康快樂啊，上一代跟下一代的關係永遠是這個樣子。所以上一代的總是說：我告訴你，這個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你一定要聽我的，否則你將來一定會吃虧，我爸爸 以前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2.變動不居的世界

未來的孩子他們所面要對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世 界，昨天才聽中國時報副總編輯唐光華講他的大兒子，每天要上網跟幾百個人開國際會議，這個世界是我們四年級以上的人沒有經歷過的，以後大概也沒機會去經歷 這樣的事。我們以前經歷的是什麼？四、五年級的人大概經歷過解嚴、戒嚴；經歷過一些社會運動，有人搞不好還上過街頭；以前講方言會被處罰；由此可知他們是 完全不一樣的世代，可是我們上一代期許下一代的這種pattern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我們的下一代已經有非常大的變化，大到難以形容，不管是學校體系還 是知識的取得，孩子如果會上網，他很容易能取得知識，而老師很容易就被學生打敗了，可是我們還是用以前的想法教他們，整個世界不一樣，但是我們基本的心態 卻滿像的，所以當家長的要有警剔，常常去思考並告訴自己「這個世界是變動很激烈的」。

有一個心理學家叫做桑戴克，他環顧人 類歷史的發展後講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發人深醒的話：他說人類所以進步那麼慢，是因為我們跟老鼠在迷津裏面用嘗試錯誤的方式來學習沒什麼兩樣，我們並沒有辦 法從前人的經驗裏面學到智慧，我們還是要自己去摸一摸，然後試一試，失敗了之後才說：啊!這是一條不對的路。其實，上一代在我們還很年輕的時候告訴我們應 該如何如何，我們很叛逆或是不屑，不然就是表面遵從而內心不爽，那些經驗似乎沒能移植到我們自己對待孩子們的身上，但這些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被察覺。雖然桑 戴克的講法有一點悲觀，不過人類看起來用這樣的學習還是比較適合的，用所謂時時勤拂拭，不使惹塵埃這種方式，常常在思考自己好像不應該這樣，告訴自己我還 需要變。在這樣的一個前提底下，我想跟各位一起來討論以下的幾個議題。

四、幾個重要的教育議題

我 們所面對的孩子和我們起碼差二十歲，他們未來的世界如何我們很難想像，我不敢講什麼方法對他們是最好的，所以我僅就這六個問題來討論分析。首先我要試著用 光譜的概念來形容，有二種極端的看法，一種是極左，另一種是極右，而你可能要在上面選擇一個你自己的位置。如果你自己的想法跟你的做法不一致的話，那會是 一個不快樂的經驗，如果一致的話，你會是一個比較快樂的人、快樂的老師或是家長等等，所以，你把自己擺在光譜的哪一邊，你就最好有相應的方法來配合。

譬 如說有人認為孩子就是要讓他自主、讓他嘗試，可是孩子如果在嘗試的過程中受傷你就會開始擔心而去限制他的話，表示你的想法跟你的做法沒有相對應，這會導致 你不快樂。換個角度來說，如果你是一個相信外在訓練的人，覺得孩子需要各種外在環境來訓練，那你應該培養你自己去運用巧妙的刺激來改變一個人。

我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在文山社區大學上課，上心理學時提到行為塑造，怎麼樣改變人的行為，人的行為可以慢慢的、不知不覺之中來調整，行為改變了之後他就會 慢慢適應並改變他的想法，有一個女士他就把這個方法運用在他先生身上。他先生平常不做家事的，那個女士他的期末報告是這樣寫的，當他決定要改變他不做家事 的先生之後，就開始設計了行動方案，他第一次先把米都洗好了，擺在電鍋裏面，內鍋外鍋水都量好，而唯一沒有做的事情是把開關按下去，然後就趁先生回來前一 刻跑去洗澡，先生回來時她正在洗澡，透過浴室的門嬌聲對跟先生說，我在洗澡還沒煮飯，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開關按下去。

這位先 生好不容易找到了電鍋就過去把開關按下，太太出來了之後就他說，喔，你好棒喔！第一次先生知道了電鍋的位置，也知道開關怎麼樣按下，滿容易的；第二次，太 太就把內鍋、外鍋的水都放好了，只是還沒有把那鍋子擺到電鍋裏，後來先生回來了，她照樣的說我在忙，你幫我把鍋子放進去；後來就設計他洗米，他既然已經會 放鍋子了，那洗米也沒有什麼困難。

這在心理學上叫做「門內腳」的效應，是推銷員常用的方式，先要求進入你家，進來之後要求 給他兩分鐘，當你覺得兩分鐘有什麼關係而答應了他之後，他又要求你讓他坐下來講，要求兩分鐘，結果他講了三分鐘、五分鐘你大概也會不以為意，因為多二分鐘 其實也沒什麼，接著他希望你買一點產品，只要二百塊，這時你覺得既然已經花了十五分鐘，那二百塊又有什麼關係。你只要讓他一腳踏入你的門內，接下來就會沒 完沒了，所以說防微杜漸，你永遠要小心第一次。

那個女士他的作法也是這樣，大概二個月的時間，他先生回來之後就會自動的煮 飯，相信了這種行為塑造的方式的話，你要練習的就是這樣方法，這是要技術，而不光是口頭上說我要改變誰。不過回過頭來你要思考人是為何的問題。讓我們一起 來看看，你在下面的問題上，自己可能的位置在哪裡？

1. 你認為「教育是什麼」？　在灌輸與引出之間

第 一個要討論的是，你認為教育是什麼？當你把孩子送到全人的時候，一定是對教育有特殊的看法，那對你而言教育是什麼？這關係著你如何對待你的孩子，我這邊列 出所謂光譜兩端的看法，一端是「灌輸」，一端是「引出」，引出是在希臘時代的education，educate是把他引導出來，希臘文的原意認為人本來 就擁有一些東西，而教育要做的就是把他引出來，類似蛇出洞這樣，出來之後，它就會自然的增長、漸漸地開展開來。

所以老師要 做的事情就是將孩子的動機、好奇引出來，引出來之後它就自然會成燎原火，我自己有一個理論叫做「乾柴烈火論」，我告訴教育系的學生要相信學生是乾柴，然後 老師要的角色就是烈火，你丟了一把火之後他就會自動燒起來。「引出」是相信只要出來之後，孩子便會有自己的想法，會主動去學習。另一種是「灌輸」，四、五 年級的人都知道「灌蟋蟀」，水灌下去牠就會跑出來。

一直到現在很多人的講法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就說我要灌輸孩子什麼什麼的， 在灌輸的想法裡，他們認為的學習基本上是非自主，跟「引出」不同；「引出」是當我有興趣之後就會開始有動作，那「灌輸」是說我告訴你你應該如何做。把這兩 個想法擺在光譜的兩端，你可以檢視一下自己在什麼位置，最極端的是我相信教育就是「引出」，一個人本身就具備有理學家們所謂的良知良能，只要有那個環境我 可以慢慢的等，總有一天等到；而另一端「灌輸」是我認為後面世界上有一套很好的東西我一定要告訴你，趕快裝。「灌輸」其實他有他的危險性，因為沒有人知道 到底應該裝什麼。

在座可能有各種專長的人，是否有人可以告訴我，自己學的永遠是最尖端、你的知識永遠是對的，沒有嘛！可是 就實際的教育場域來看，老師們在逼學生背書的時候就是如此相信的，可能全人中學的家長們沒不會做這種事情，但還是可能發生在其他的事情上，例如你覺得孩子 應該要孝順，但孩子跟你的想法可能不太一樣，那你認為教育是什麼就會影響到你跟孩子的互動。

有一本書叫做瑟谷傳奇，裏面有 個釣魚孩子的case，和各位一樣，他的父母就是願意讓他們孩子嘗試不一樣的教育方式，於是把他送去瑟谷這個學校，可是沒想到孩子每天釣魚。第一年他們覺 得算了，但第二年還釣、第三年還釣、第四年還釣，釣了五、六年。若你認為教育是引出來，試問在坐有多少家長可以忍受孩子連釣五年的魚都不上課？可是這個孩 子在這樣的一個過程裏面他當然會學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當他有一天決定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他就會把釣魚過程裏面學到的專注，轉化到他要做的事情上，我記 得這個孩子後來變成非常傑出的電腦專業人員，但前提是你可能要等五年、六年。我不覺得極端的那一邊絕對是好的，它不一定適合每一個人，也不一定適合每一種 情境，重要的是你要能夠安心在這一點。

你如果安心於這一點那麼接下來你要有相應的作法，配合的作法。我想各位可以給自己找 位置，但如果你相信的是引出，就要認知到世界無常是很重要的，不要想說兒子女兒將來一定要如何，也不要想說這個世界上非我不可，我們常常覺得自己很重要， 結果自己不在的時候搞不好這個世界更好，有這樣想法的人多半會不快樂。

我趁機會講一個故事，南洋地區的人抓猴子是在椰子上 鑿一個細縫，這個縫很細，猴子一定要把五指併攏，才能從這個細縫塞進去，農夫要抓猴子就是把這椰子鑿好洞之後用一條鎖練鎖在樹上，椰子裏面擺猴子最喜歡吃 的東西，這猴子一聞到味道就呼朋引伴過來，手伸進去抓，抓了之後就出不來了。我們覺得牠很笨對不對，放掉之後不就自由了嗎？有很多事情，本來放掉之後就自 由的事情，我們就是放不掉啊，跟猴子一樣抓著。其實我們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執著，認為我一定要怎麼樣，孩子一定要怎麼樣，忘了就是因為我一定要怎麼樣所以才 被捉住啊。

我是在澎湖長大的，澎湖的海邊漲退潮之間的潮間帶，有一種石蟹住在石頭裏面，小時後，我們釣這些蟹只要用一條簡 單的線，然後趁媽媽在殺魚時隨便拿一塊魚肚或魚肉，底下綁著一個石頭，再撿一支竹子或棍子綁上，這樣的東西就可以沈到水裏面釣石蟹，漲潮的時候擺到石洞裏 面，石蟹聞到腥味後會就過來，過來之後兩隻螯就抓著魚肉，這時就可以把牠釣起來，釣起來之後他還可以讓你甩，都不會放掉，你覺得他們很愚蠢對不對。有時候 跟我們其實也沒什麼兩樣，受著慾望擺佈啊。譬如說，孩子的未來、孩子的快樂、孩子的乾淨等等就是，我們一直都抓著，我們和猴子、螃蟹在執著上差異有時並不 大。

所以，把自己擺在什麼地方其實是很重要的，譬如說親職溝通啊，如果你認為不一定要那麼執著，沒有那麼嚴重，那你的作法可能會比較不一樣，你可能會去欣賞那個瑟谷那個釣了五六年魚的那個孩子及其家長，如果你不是這樣的人可能就比較困難，這是第一個我們可以好好思考的問題。

2.  你認為「人是如何成長的」？　雜樹林與軍隊樹之間

第 二個我們可以來思考的是人是怎麼樣生長的，你認為人應該怎麼樣長大？長大的方式是什麼，像「雜樹林」還是「軍隊樹」？「軍隊樹」就是軍隊裏面的樹，沒有奇 形怪狀的，他一定是經過修剪的；雜樹林的林相就非常的複雜，什麼都有，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都有，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你認為孩子是怎麼樣生長的，若你認為 孩子應該像「雜樹林」一樣的生長，那你要給他的就只是陽光、空氣、水和自由。

讓他試試看，沒有一個生命會願意隨便去揮霍， 只要他有足夠的環境，他都可以開展出自己不一樣樣態的生命。有很多人擔心孩子會墮落、學壞，可是我們來想一下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呢？如果這個社會進取，有 成就是比較好的，那為什麼要墮落，這應該是反人性啊，所以只要我們給他機會他應該不會尋找墮落做為他的一個方法，但問題是在於我們能不能忍受給予充份的自 由讓他去嘗試，這是一種機端。

另外一種極端是把孩子像軍中的樹一樣的修剪，你認為孩子就是需要不斷的修剪，出門的時候應該 是什麼模樣、他的想法應該要怎麼樣、從出生就幫他買保險、他幾歲該有多少儲蓄、他現在應該做什麼樣的事情…，如果你是如此，那這一輩子註定要比較辛苦一 點，因為從各位身上都是看到，你並不是按照父母的期許成長，我們的孩子未來怎麼可能會按照我們的方式成長呢？

自己到底認為 人是怎麼樣成長的，也是大家可以思考的，把自己擺在光譜的什麼樣的地方，然後尋找跟相應的方法，如果你相信孩子是像「雜樹林」一樣的，那麼你應該學習的可 能忍耐，然後等待；那如果你相信的是「軍隊樹」，那你需要像我剛剛所舉的行為塑造能力，行為塑造他不必然是邪惡的，看你要怎麼樣來使用。把自己的想法擺在 一個定位之後，加上有相應的方法，如此才會快樂，你明明想的是這個，做的確是那個，就成了心理學上所說的「認知失調」，你必需把行為跟想法調到一致，你才 有可能快樂一點。

3. 你認為「教育的目的是什麼」？　在複製與開發潛能之間

那 第三個我們可以思考的問題就是教育的目的是什麼，教育是為了要做什麼事情，如果我繼續用這樣兩極化來把他分成兩邊的話，那麼有一種教育的目的我們從實際上 來分析，他就是在做「復製」，意即上一代的人是什麼、想些什麼、階級是什麼，然後下一代也差不多是那個樣子。在過去，學校系統在這個社會裏面做的事情差不 多就是這樣子，很多地方現在也是。學校怎麼樣複製階級呢？

簡單的說任何現代的國家他都會從學校裡面選擇人才，學校系統基本 上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社會化，就是把我們想要你學的思想、態度以致於行為等等告訴你，讓你變成我們的一份子；第二個是選才，就是把你訓練了個別能力之後， 我選來用，安插在某個位置。在這樣的一個過程裏面，我們可以看到學校系統會用一種固定的模式來培育孩子，這個模式不是誰刻意去設計的，而是經過幾百年慢慢 演化出來的，而這個模式大致可以從二個向度來看，一個叫做正式課程；一個是潛在課程。

正式課程就是課表上排那一堂要做什 麼，上什麼內容老師都事先會想過，說我應該要教什麼樣的東西，而潛在課程是一個學校的校風和沒有列在課表如學校裏面的意識形態、老師的想法、意識形態，禮 儀規範等等。選才主要是透過正式課程的系統，你如果可以通過課程裏面的篩選你就可以往上爬，你就可以學唸中學、唸大學、畢業之後找到不錯的工作，這是在現 在各種社會實證研究都顛覆不破的道理，大學畢業的人就是顯著的比那些沒有大學畢業的人更容易找到好的工作，收入、社會經地位都會比較高。

在 學校系統裏面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成功，有的人也會失敗，此時潛在的課程就會產生作用，回憶小時候老師告訴我們的「沒有關係啊，如果你功課不好的話，你就再 努力一點啊，將來會更好啊」，學生長期以來聽校長、老師、同學這樣告訴他，如果真的還是沒有辦法更好的話，他自然就會相信我如果不是笨，就是不用功，要不 然就是運氣不好，反正就是我有問題。所以潛在課程會一直在告訴大家：「如果你沒有在這個選才的過程裏繼續往上爬的話，就是你自己不用功，沒有關係，你就應 該安心的做你那樣的一個角色」。

學校系統裏面有一些所謂的壞學生好學生，而好學生跟壞學生之間基本上可以相安無事，沒有太 嚴重的衝突，主要就是潛在課程的效果，因為那些所謂的壞學生，他們在整個受教育的過程裏面漸漸的把別人的期許內化成自己的一部份，認為自己課不好是我不努 力、不用功、笨、我出身不好，所以他可以安於相對來講比較卑劣的位置。可是學校系統又不斷的告訴他，沒關係啊，你只要努力的話，將來行行出狀元，你不一定 要唸大學，王永慶沒唸大學，也是很好等等。因此很多孩子就抱持這樣的想法去做黑手，離開了學校系統，有的人升學有的人就業。

可 是那些孩子沒有充份的學習，只是懷抱著努力可以成功的理想就去就業，結果踏入現實的世界常常不一定是這樣的，雖然努力，但仍是比那些大學以上學歷的人辛苦 很多，而且只能勉強過活，一輩子只能把錢交給資本家。可是從小學校系統跟這個社會的潛在課程就不斷的告訴他們「沒有關係，你自己如果這樣子不行的話，把孩 子送到學校裏面教育，將來孩子還是會有出頭」，於是還是自信滿滿的覺得學校是公平的，把孩子送到學校裏面他自然就會向上流動，我這一代辛苦一點沒有關係。

但 事實上文化就是會影響學習的差距，這些孩子們攜帶的文化通常是跟學校系統裏面的主流文化會有很大的差異，這個差異容易造成他們心理上的壓力和挫折，所以他 很可能就變成所謂的壞學生。變成壞學生之後讓他父母安於卑微的那個系統仍在繼續作用，告訴他說「沒有關係啊，行行出狀元，你只要努力啊，你還是可以當王永 慶…」，雖然還是有一些人他可以在窮困裏面向上流動啊，但大部份的人就是沒有辦法向上流動。

有一年我回澎湖的一個離島訪 問，在訪問的過程中校長就陪著我去教室看，有一個教室有三十個孩子左右，每一個孩子都白白胖胖的，每個人也都很認真的在讀書，看起來每個人都很聰明的樣 子，然後我就很羨慕的跟校長講這些孩子看起來都很聰明，校長則嘆了一口氣說「這些孩子除非他們的父母願意受苦搬去台灣，否則未來只有二條路，第一個是扛模 版，第二個就是打魚，沒有第三條路。

因為他們這個環境只有這個樣子，你必須要離開那個地方否則不可能超越。教育實際上常常 就是在做這樣的階級複製，上一代信心滿滿把下一代送到學校裏面來，結果他碰到的事情還是那個樣子，整個過程你看起來會滿合理合法的，可是整體來看上一代跟 下一代是沒什麼兩樣啊，如果你父母是有錢、所得比較高的、社會地位比較高的，那孩子就顯著的容易進入大學，甚至於進入國立大學，是非常清楚的。

我 常常告訴我們將來要當老師的學生說，你自己要非常清楚你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是什麼？有時候有一些學生很得意說他教得很好，我會告訴他「不要太得意，你可能只 是做一個洗腦的老師而你自己不知道，你其實在強化這個體系」，把某一些人帶起來，卻忽略掉另外一些人。其實我們做家長的也可以來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我到底 要我孩子做怎麼樣的個人，那麼在這個體系裏面我是不是要跟著所有的家長這樣子來走，當大家都認為這樣比較好時，我是不是要跟著這樣做，這也是第三個我覺得 我們可以思考的。

另外一個極端就是「開發潛能」，認為教育不是階級的，而是把每個人的可能性都開展開來，這跟「複製」不一 樣的，複製是指老師們無意間、長久來看，就是在把有錢人家的孩子送入大學，沒有錢人家的孩子送去當黑手，但是有的老師不一樣的，他可以花很多的時間把一個 孩子帶起來，這就是另外一種方式「潛能開發」。我想，在家長的部份大家應該都沒有疑義，大家都會把自己的孩子當成寶，把孩子帶起來，可是學校系統裏面常常 不會這個樣子，因為資源是有限的、時間是有限的，在有限的情況底下，常常大家為了方便而做所謂整體的考量，自己認為很有道德，可是少部份的人就會因此被忽 略掉。所以各位選擇把孩子送到全人是正確的，因為

那個地方，他有比較長的時間和比較多的機會讓老師去了解每一個孩子。

北 歐國家社會服利都做得很好，有這樣一種講法，說社會服利體系寧願拿錢去救助那些沒有就業的人，而不是去幫助他們就業。其實比較好的方式應該是幫助他們就業 嘛對不對，讓每個人都可以就業那不是最好的嗎？可是很多國家就寧願把錢直接給那些人，因為如果要把那些人帶起來，那可能需要加倍的能量，所以我寧願發社會 救濟金，這就是所謂先進國家他都會容許部份的失業。

我如果要通通帶起來那談何容易，可是學校系統裏面實際上也有這個問題， 這不是說誰很邪惡故意要這樣子，當一個老師很忙的時候，那些在角落裏面哭泣或皺眉頭的孩子誰管得著，老師就算有心晚上回去打一通電話跟他聊，結果發現他家 人的各種問題如滾雪球一般，你認為這個老師他有能量繼續嗎？如果像全人這樣的地方他可能可以有比較多的精力來顧慮到少部份孩子的需求。

4.  你認為「教育應該以孩子為中心嗎」？　孩子中心與大人中心

第 四個問題就是我們認為教育應該以孩子為中心還是大人為中心，把他變成一樣是光譜的兩端，以大人為中心的，認為老子付你錢、我經驗比你多、我們看得比較遠， 所以你當然應該聽我的，我知道孩子，我吃過苦，我知道什麼叫做苦你不知道，所以你一定要聽我的。學校系統裏面的老師也常這樣子，總是告訴孩子說，這件事情 非常重要，你相信我你現在只要好好做就行了，所以很多孩子就這樣猛Ｋ、背書，到了大學之後卻不曉得要做什麼了。可是另外一個極端也不一定這麼好，完全以孩 子為中心，這個孩子他什麼時候要開始自覺，那個釣魚的孩子，那很明顯的就是以孩子為中心，可是他釣五年，釣六年，沒有人願意讓孩子釣五年釣六年，那到底要 怎麼辦？

有的人會認為以孩子為中心，孩子懂什麼？我覺得這個問題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孩子雖然不一定知道未來他應該具備 什麼樣的能力跟經驗，可是他對現在的感覺是非常清楚的，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快不快樂，如果他現在認為不快樂，我們做老師我們做大人就可以去分析他為什麼不 快樂。其實可以用顧客的觀點來分析，一個以服務為主的公司宣稱自己以顧客為中心，除要滿足顧客實際功能上的需求，還要滿足心理的舒適感。

譬 如說我要搭飛機，我會希望準時起飛、準時到達、我不用擔心出意外，這是功能的滿足；但若除了這些之外，空中小姐竟然還是先由資料裡知道我的生日，而給我一 個蛋糕，這就是心理的滿足；又如假使現在晶華城打折每一個東西都只要二塊錢，結果你去的時候買到了許多想要的東西，可是你結帳的時候收銀小姐對你說：「貪 小便宜，不要臉」，那你雖然買到了東西但感覺卻不爽。所以以顧客為中心要思考的二個角度，第一是實際上所欲求的有沒有得到滿足，即功能性有沒有得到滿足， 其次就是他的感覺怎麼樣。

我們用這樣的比方比較容易了解我們剛才所說的孩子中心，他不一定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麼樣的事情， 可是你現在的做法、現在的環境、大人對他們的方式、他快不快樂，他是很清楚的，從這一點來看，是可以來主張孩子中心的，因為我們可以從他為什麼不快樂來分 析到底什麼因素影響他，其實這就是有改善的空間。我也不敢說孩子中心或者大人中心一定是好的，但是我們可以看得到太過極端的大人中心的人他一定有很多的心 理的衝突，因為如之前所說的孩子已經跟我們不一樣了，近一期的科學人雜誌，曾志朗寫了一篇文章，他說現代十幾歲的孩子甚至於不到十歲的孩子在家裏的地位已 經顯著不一樣了，這是因為拜Ｅ世代之賜。

為什麼？因為上一代對電腦不一定那麼熟悉，如果家裏電腦問題，通常是青少年在處 理，現在愈來愈多的事情青少年他只要上網就可以解決了，所以曾志朗那一篇提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現代親子的關係會變好，因為孩子靠著電腦的相關專長，大 人必需要跟他求助。所以就這一點我建議大家能思考一下，你教育應該以誰為中心，你自己的位置在什麼樣的地方。

5.  妳同意「體罰」嗎？　人本與木本之間

體 罰在我們的文化裏面是相當普遍的，根據人本的調查學校好像有百分之八十六，而在家庭裏面所有的孩子都有被體罰過，一個人所以用體罰的方式對待另一個人，特 別是對晚輩，一般而言都會認為這是有效的方式，對父母而言通常是「我認為你不這樣子做將來對你不好」。我把用棍子或是用體罰的方式來對待孩子這種教育方式 叫做「木本」，因為他用木頭，另外一種極端叫做人本，把他當成一個人，跟我一樣啊也有七情六慾，如果我自己也有犯過錯的話，那孩子為什麼不能犯錯呢？

不 過這個體罰的問題遠比我們用簡單的方式來論述來得複雜得多，我上個學期在政大開一門課叫班級經營，就讓學生們去學校訪問，因為班級經營裏面你一定會碰到這 樣的問題「要不要體罰」。坦白的說，我們在政大雖然再三的強調不要體罰，可是我遇到頗有一些很傑出的學生出去沒半年，回來就很自在的說「老師你不知道，鞭 子拿起來的時候他們多乖」。

在實務上不打人，確實有他的困境，我們不能很簡單的說你拿棍子就是不好的，用威脅的方式就是不 好的，所以我就要求學生分二組去訪問，一組是問那種被打過之後，造成終身不快樂、恨老師，發誓自己成為老師去打孩子，冤冤相報的人；另外一種人就是去訪問 那種被打了之後非常快樂的，他覺得非常好。真的有這樣被打之後很感恩的case，有一個女孩子他現在已經去美國留學了，功課非常好，他覺得老師打他是對 的，而且如果老師沒有打她的話他老早就如何如何了，因為她很聰明，點子是被老師用打的方式逼出來的，所以，我覺得面對體罰這件事，應該更細緻的去討論，不 能夠太過泛道德的。

可是為什麼會打，有沒有其他的方式這是我們可以思考的，在人本與木本之間我們不一定要選擇木本，或者是 人本，這個我覺得跟全人教育是有關係的，如果你覺得教育他應該是外塑的，棍子就比較可能是你選擇的方式，不過，那也有可能是因為你對外塑的方式不夠熟悉， 外塑還有其他的方法，像有華生的「行為主義」，大概1926左右出的書，就是非常經典的代表，建議覺得孩子就是要管教，然後需要不斷的塑造環境才能把孩子 帶好的家長好好去讀華生、Skinner他們的書。

Skinner 他認為人就是環境的產物，人為什麼不快樂呢，因為他有不快樂的環境，所以怎麼樣讓孩子快樂呢，就是給他快樂的環境。理念不錯，但前提是你要有能力給他快樂 的環境，你要有那樣的能耐去設計非常好的環境，在自己思考好了自己到底認為人是怎麼成長，認為教育是什麼，然後採取相應的方式，這是很重要的，那人本跟木 本，中間還有很多的位置，自己可以去選擇。

6.  妳的孩子需要「逼」嗎？ 主動與被動、創造與秩序之間

第 六個大概是我們也常常會碰到的問題，孩子需要逼嗎？你認為孩子到底是主動的學習還是被動的學習，如果你常常去思考說為什麼孩子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我們就 做另外一個事情跟來他相應，你就會觸碰到這樣的問題，這是因為我們認為孩子是被動學習的，所以我們才會跟著緊張以免他們墮落；如果我們認為孩子是主動學習 的，我們的做法就不會是那個樣子了。

所以我建議各位，如果你對你自己的位置不是那麼清楚的話，你可以找一些特別衝突的事情 來回想說為什麼衝突會出現，譬如說我們認為人怎麼成長、我們認為教育的目的是什麼、我們到底是以誰為中心，從這樣一路思考下來，你就會發現你會被迫在主動 與被動之間，要點出一個你所在的位置。你認為孩子是被動學習的，你可能就比較會用逼的方式，那如果用主動學習的話你可能會等，認為沒關係，他混你也跟他 混，你相信說他有一天會比你更焦慮，可是有的家長就是沒有辦法這樣，覺得如果也跟著他混，那會不會混成一團。

另一個相應的 問題就是當我們在教育孩子的時候常會遇到，如果你太過主動、逼得太緊、你要求很多的秩序，比如剛才提到整潔這一回事，如果秩序變得非常重要，過度講求秩 序，那就會漸漸失去「創造」，這在教育上面是非常難解決的問題，沒有秩序的話很難學習。如果你只講究秩序，管教其實很容易；若要打孩子，那學校裏面也不需 要請老師，直接請國防部每個學校支援兩三個憲兵就可以了，用槍托管學生秩序恐怕更好。可是在這樣肅殺的秩序裏還有什麼創造嗎，根本很難。你要有創造又有秩 序，讓孩子在這兩個之間能夠活得好，那你自己要去尋找那樣的一個可能性。

像我教過的學生中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她在某 公立高中，她去那邊之後帶孩子帶得非常好，她的做法就是平常對孩子們很好，而孩子們也知道在學校體系底下，在這樣校長統治體系底下，必需要有彈性，她不能 太過人本。於是他們就形成一個默契，就是當教官或者是校長，教務主任從教室巡堂走過的時候，大家一定就是正襟桅坐，過了之後就是隨便他們。當然這樣的作 法，我們在教育上會有一個危險，就是孩子們是不是學會了做假，當然這些孩子他懂得，她是在這個情境底下不得不如此，不然大家就都過著一種不幸福不快樂的日 子，那你要大部份的時候是幸福快樂，有時候就要比較拘謹一點。

我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她很有創意，因為現實的社會就是 這個樣子，不可能會是漫無限制，但我們希望孩子在閉塞的環境下還有點生氣，就不得不有所彈性。可是話說回來，這樣做又要非常謹慎的，不能讓孩子們變得輕 浮、虛偽，如果要經營這樣的班級，一個老師當然要投入非常的多，然後學生要信任他們也要到一個相當的程度，類似這樣子，我覺得在一個壓抑的校園文化底下， 創造跟秩是才有可能共存。

那麼我們當家長的常常也要思考這樣的問題，我們如果要求太多了，那孩子是不是認為，好吧，就照你的方式來做，我不想做了；可是，天下父母心，我們總會擔心，如果讓孩子都做他們自己想要的，那麼他們是不是會失掉某一些未來生活中很重要的東西？這中間要求平衡。

我 想剛剛講的班級經營的例子，也許可以來做為借鏡，如果親子關係夠好，那麼你跟他談的時候，也許這裏面就可以出現彈性，這種彈性就是：我們知道某一些事實是 需要怎麼樣的，我們願意稍為妥協一下，而在這裏面家長還是可以有運作的空間，不一定非要放任，也不一定是嚴加管束，這裏面還是有雙贏的方法。我想核心還是 要在班級經營裏面所謂的「融入其中」（with-it-ness），在親子關係裏面也是這樣子。

如果你對孩子十足的了解， 而他也了解你，那親子關係就很好，這個時候比較可能出現有彈性的這種情況。班級經營的時候with-it-ness非常重要，如果老師他想要經營一個又有 秩序又有創意的班級，他必需要對學生非常的熟，然後彼此很有默契，我認為這是可以類比到家庭，如果大家關係都很好很有默契，相處就會很快樂、很多元、很有 彈性。

◎  幾個可能讓我們自己比較快樂的想法與做法

簡單的分享一下就是面對這些複雜的議題，如何讓我們自己比較快樂的幾個想法跟做法，這裏面有些是實證研究的東西，有一些是我個人教書與思考的一點感想。

１. 自己不斷的改進、也不斷改善人我關係

第 一個就是不斷的改善自己，不斷的改變自己，今天可以跟明天不一樣，如果你留意自己，常常每天要睡覺以前就想一下你今天大概做了什麼事情，哪一些事情其實我 還可以有改變的空間。當你開始在改變的時候你就會變得比較謙虛，接受人其實都會變的事實，接受孩子其實也可以變，如果我發現有什麼事情其實自己可以做得更 好，那別人當然也有理由做壞，然後繼續改進。在實際上來做你會更了解自己，你的人我關係也會因此而改變， 

２. 常常自我提醒執著的可怕：南洋的猴子、澎湖的螃蟹

第 二個就是我們可以常常提醒自己執著的可怕，像我剛剛舉例南洋的猴子，澎湖的螃蟹，都是明顯的執著的例子，我們人跟螃蟹，跟猴子好像也差沒多少。如果你相信 說執著是很可怕的，它會讓人家後悔，那我們現在對孩子的期待是不是一種執著，沒有我們或是沒有按照我們的方向來走就一定會不快樂嗎？他一定會是那個樣子 嗎？很多人他放了之後是更好。如果現在抓著明明就不快樂，那你為什麼不試著放放看；萬一如果你現在抓著還滿快樂，何不想想自己被抓的感覺如何？如果有一方 不快樂，那就是該試著去想一想不一樣方法的時候了，常去想一想「執著很可怕」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３. 試著相信：不確定的世界與知識

另 外我覺得有一個想法是有幫助的，就是很清楚的告訴自己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知識是確定的，這個世界也是變動不拘的，我兩點開始講到現在已經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九十分鐘，這些都是不可能再回復了。所有的事情都在變！果真如此，那為什麼這個孩子一定要學這個、一定要背這個、或是一定要如何？其實你看一些尖端的研究 或是成功者的傳記，他們對自己擁有的知識是非常的謙虛，總不會急切的說什麼東西絕對是對的，可是我們學校系統卻常常有意無意逼大家去相信書本的知識是絕對 的。我常常想，當一個人認為什麼事情是對的然後又認為自己是道德的，這種人是非常可怕的，總是一句「我是為你好」壓倒了一切，我是為你好你為什麼不聽我 的。可是，我們回想一下，這不就是上一代告訴我們，然後我們不喜歡，而我們卻又以此告訴下一代的人？所以我覺得這個是滿值得警惕的事情。「我為你好」，然 後呢？我真的一切都為你好？如果你有這樣的想法的時候，應該常常自我警惕說：「真的嗎」？ 

４. 相信孩子的潛能：英國墳場的故事

最 後我覺得我們要相信孩子的潛能，孩子的潛能是不可思議的，你只要願意去尊重他，一個人的潛能是無窮的。聽說在我們死的時候，人腦了不起只開發了百分之五， 其他的都原封不動繳回燒掉了，滿可惜的。如果我們可以讓孩子有機會的話可能會完全不一樣，不管年紀多大，你給他機會的話那開創出來的東西是很令人訝異的。 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剛回國的時候，為了要認識學生，第一堂課就傳每一個人都A4的紙，叫他們在上面要寫幾個規定的項目，姓名，性別，什麼樣的系，然後 呢你的興趣，為什麼修這門課等等。收回來之後發現每個人差異不會很大，對於我認識他們幫助不太大。

第二學期我學乖了，換個 方式，就告訴他們可以用各種的方法來讓我認識你，結果就完全不一樣，我收到的有全開大小的海報紙，也有貼了照片的發票，上面還寫祝老師中獎，各種千奇百怪 的型式，每個人都不一樣，都很有個別性。所以第二學期起我非常快地認識全班人，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由此可知，即使是大學生了，你只要給他一點點空間，他 還是有很多的創意空間。問題是我們自己也必須有一些創意啊，你開始有一些創意，孩子才可能就會有源源不絕的創意。

有一個英 國墳場的故事事是這樣的，英國的某一個鄉下有一個墳場，有一天有人挖了一個坑，但是還沒有埋人，因為他們是直的挖所以坑很深，有一冒失鬼走到那邊的時候， 不小心掉下去了，因為是三更半夜，他很害怕，於是就一直跳，可是怎麼都跳不出去，他想一想即使叫也沒有什麼用，後來就算了，坐在坑裡等天亮。突然第二個冒 失鬼走過時又掉下去，掉下去之後也是同樣反應一直跳，當然也是跳不出去，可是突然啊，後面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沒有用啦，跳不出去的啦」，結果他馬上就跳 出去了。

我舉這個例子是說，人的潛能是無窮的，我們某種程度的扮鬼當然是逼出潛能的一種方法。你還有其他的方法，你要激勵一下，他的潛能就會出來了，像我剛才舉的大學生自我介紹的例子就是這樣啊，你的方法不一樣，他的東西就不一樣，你要相信孩子的潛能是無限的。

◎  結語

最後我想做一點簡單的結語，還是用故事。

1. 批判與習慣：心理學家的猴子

一 個心理學家研究猴子的學習，在籠子裡養了四隻猴子，這個籠子裏面有一個灑水的裝置，灑水的裝置用一根香焦來啟動，只要有人碰到那香焦，就會灑水，大家倒楣 就淋溼了。猴子的個性就是好奇，他只要看到香焦就會去摸，所以大家就輪流跳，輪流捉，但最後大家都淋溼了，為每個好奇付出代價，後來終於學會了香焦是可以 看不可以摸的。心理學家等第一代學會了之後，就把第一代的一隻拿出來，然後把第二代的一隻放進去，進去之後牠反射地看著香焦就跳上去，跳到一半就被另外三 隻給狠狠的揍了一頓，之後牠也學到了香焦是可以看不可以摸。然後心理學家又換了第二隻進來，第二隻一看當然就跳上去，另外三隻又馬上就衝上去揍，第二代第 一隻揍得更厲害，就這樣，第二代他們也學會了這樣一個傳統，就是香焦是可以看不可以摸的。接著第三代，第四代，大家都知道這個香蕉不可以摸只可以看，但是 不知道為什麼，它已經成為一個禁忌了。

這個例子告訴我們，傳統如果沒有經過批判，是不值得遵循的。其實人也是如此，比如說 你的同儕裏面，可能其他人把他的孩子送補習班啦怎麼怎麼的，竟然你還不能把你的孩子送補習班怎麼怎麼的，那你就會開始害怕。廣義來講，我們就活在傳統裏， 大家習焉而不察的在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很可能就是我們以經變成那種猴子，我們不斷的在做，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但又不敢去碰，其實碰一下可能也不錯，我 們前面舉的六個教育的議題，去思考的話，你可能就會成為一個比較勇於碰觸香焦的猴子，而不是只能看著香焦不敢去碰甚至於去揍人的那群猴子，別忘了你揍的通 常都是你的下一代。

2. 何不試試看：老年心理學的研究發展

最 後一個是跟四年級五年級的同學共勉，有一個心理學家進行老人心理學研究，他問了很多老人：你這一生有沒有後悔什麼。通常這些老年人最後悔的是他們這一生想 做卻沒有做過的事情，他不會為他自己做過而失敗的事情難過。我想要用這樣一個結尾是，如果你沒有讓孩子自由過，何不就試試看？不然到時候可能你也後悔，孩 子也後悔，謝謝。

註：這是我於2002年在苗栗全人中學家長會上演講的逐字稿，裡面分享了個人對教育的一點觀察與省思。感謝徐思潔小姐仔細繕打。十年過去了，但這些議題仍是當前教育的核心焦點，我們的教育並沒有明顯的改善，因此不揣淺陋附在這裡，請朋友們批評指教。